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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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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娜被撒涅特一把推進了帳篷裏,跌跌撞撞地差點把酒罐子失手掉在了地上。

王後對她出手大方,沒讓她再穿著破舊發黃的粗亞麻布裙,而是讓她得到了和其她女官一樣的待遇。

她被按進熱水裏洗凈,套上了丘尼克長襯衫,得到了一件羊毛薄鬥篷,腳下那雙不知哪裏撿來的破鞋也換成了尖頭布鞋,鞋上還繡了兩朵花。

因見她長發綁成了發辮,烏溜溜的也很是好看,王後甚至大發善心地賞了她一條紅寶石的鏈子纏進了發辮裏,讓那烏發裏多出了一重亮麗的顏色,映襯得年幼清秀的臉多了一絲嫵媚。

伊南娜才進帳中,眼神梭巡了一圈,就發現了坐在王下首的王子,帳裏所有的人都對著她看過去,就連原先跪在伊茲密王子膝前,打算將臉枕到那雙尊貴腿上的美貌侍女,也在惡狠狠地看著她。

這種程度的威脅伊南娜可不怕,相比之下代表著王後監視她的撒涅特要可怕多了,她飛快地向王行禮,得到了默許後擠到了王子的身邊去。

哈紮斯將軍出手不凡,他“嘿嘿”笑著和王子招呼了一聲,便將那個還賴著不走的侍女拎起來夾到腋下,扔進了凱西懷裏,凱西頓時成了左擁右抱的姿態,令眾人艷羨不已。

這種成年男性的聚會在酒酣耳熱之後便成了某種□派對,哈紮斯將軍被美人灌得雙頰通紅,凱西胸前摟著個姑娘,又把另一個女孩的手抓到了自己的胯/下。有幾個耐不住的早就摟著懷裏的女人躲到了帷帳的後面,國王自己摟著呂底亞的新歡,多少顧忌著兒子在一邊,只把手揉捏著豐腴的雙/乳,不時偷看自家不爭氣的兒子。

那跪在地上的小女奴都快縮到帳篷角落裏的陰影裏去了,既不會獻媚,也不會討好,這也難怪,她不會說話嘛。要知道,女人叫得越歡,男人越是得利。

看著這兩個完全不在狀態的樣子,比泰多王狠狠捏了下懷中女人的乳/尖,疼得這尤物半是痛楚半是婉轉地長長叫了一聲,伊南娜給王子斟酒的手一抖,灑了些在外面,王子也不語,只冷冷看了她一眼。

室內一片暖熱纏綿,嬌聲喘息疊起,伊茲密和伊南娜就是兩個異類,尤其伊茲密在這種情況下冰寒的眼神,連胡瓦力自己的興致都消了大半。

他便甩甩手:“伊茲密,你先回去吧。”

哈紮斯見王子走了,沒有打擾沈迷在溫柔鄉裏的凱西,自己就跟了上去,一道回了王子帳中。

王後看來是打定主意將自己認為調/教好了的女奴還給兒子,王子帳裏的侍從遞上一個小包,說是撒涅特女官給蘇卡姆姆送的行李。

松脂燈比先前王帳裏的迷情氣氛亮堂多了,伊茲密上下打量站在身前的伊南娜,因為心情不錯的緣故,就調侃了兩句:“你倒是會鉆營,竟然讓母後把你送回來了。”

至於送回來幹什麽,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聰明人心知肚明,王子才不會動自己身邊的人。

哈紮斯將軍正在檢查伊南娜少得可憐的行李,他一樣樣擺出來,有繡花的發帶,墜著兩顆小珍珠的腰帶,玉髓的耳墜兒,兩只沈甸甸的銀手鐲和一些瓶瓶罐罐,有以防手腳變粗開裂的油霜,也有塗上之後能吸引男人的甘松香。

“哎哎,”哈紮斯將軍不可思議地看著伊南娜:“東西很不錯嘛,王後陛下竟然這樣倚重你。”

其實伊南娜也不知道上位者在發什麽瘋,但是在這些天裏,每天都有澡洗、有乳霜可以保養,有幹凈衣服可穿,自己為什麽要拒絕?而且就算大家都知道了王後的目的,王子也是不會碰她的。這位殿下原本就不是好女色的人,何況他心中已種了一朵尼羅河畔的蓮花。

伊茲密王子更是沒有什麽旖旎心思,迫於母後的動作,伊南娜今晚得留下來,但是至於睡在地毯上還是腳踏上,才是唯一的問題。

夜色已深,哈紮斯將軍告退後,伊茲密卻拿起酒杯,示意伊南娜跟著自己出去。

他也沒有走遠,只靠著帳篷的立柱,看著夜色下的遠方,修長的身影宛如一座凝結了千古冰晶的峻嶺,晶瑩、美麗,也凝重、厚實。

王都哈圖薩斯就在他目力所及的一片星空下,那座城市占地兩千伊米爾(1伊米爾=17200平方米),雖然沒有埃及的德貝那樣繁榮宏大,卻也是與德貝、亞述和巴比倫並列的當世最偉大的城市之一。

即便沒有埃及那樣的奢華靡麗,卻在崇山峻嶺間顯得更加高峻嚴肅。

但他伊茲密發誓,他的哈圖薩斯會超越百門之都的德貝,成為世間眾人來朝的唯一建在高山之巔的絕世之都。

想著那高遠熱血的目標,伊茲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伸出了手裏的杯子,示意伊南娜倒酒,嘴裏嘆道:“真好,蘇卡姆姆,你不會說話。”

這罐酒已經快見底了,夜色裏看不見王子臉上的酒意,但是伊南娜曉得這人的自制力要比往常弱了一些,因為喝醉的人的首要特征就是話多:“你知道嗎,蘇卡姆姆?米達文死了,我也並不是怎麽樣傷心。你知道,比泰多的繼承制是嫡長子優先,其後是庶子和嫡女婿。她死在了17歲,她就是我永遠的妹妹,卻不會帶回一個丈夫和我競爭王位。”

伊南娜抖了下,垂了頭。

“嘿嘿,你怕什麽,你以為父王心裏不明白嗎?”王子輕笑:“尼羅河女兒,我是一定要弄到手的。她得為我國比泰多效力,就算不成,也不能把她留在埃及,眼睜睜地看著埃及繁榮起來,與我國成了強敵。曼菲士,曼菲士,殺我的妹妹,又和我搶女人,來日我一定要他求饒。”

伊南娜聽著王子酒後的牢騷,是的,牢騷沒錯,想起剛剛在王帳裏見到他的一剎那。

隔了這麽些日子再見,這位驕傲而堅硬的王子似乎突然多了些成年男子的硬朗。憔悴的下巴處有刮了胡須的青色,薄唇慢慢抿著酒水,優雅外又多了幾分剛毅。

這是一個剛剛經歷了事業和愛情雙重打擊的男人,但伊南娜想到他19歲的歲數,想起自己那個時代裏19歲的男孩子們都在做什麽,就覺得好笑。

打個比方來說,A大學裏的伊茲密王子,原先對籃球冠軍和凱羅爾校花都十拿九穩,直到終場哨響,才發覺自己狼狽地輸給B大學的校草曼菲士,眼睜睜地看著校花投進了隔壁大學校草的懷抱裏。

19歲的伊茲密王子最想做的應該是撿起那顆球,狠狠地把籃框都扣碎吧。

伊茲密對著遠處山巔上閃動著微微火光的王城哈圖薩斯以及比泰多的一千個神靈發誓,這將是他一生的創傷和悔恨,而他今後絕不重蹈覆轍。

米達文在埃及化成了灰,她將永遠是伊茲密心頭那個可愛美麗的妹妹,他們之間的手足之情將會持續永恒,不會在未來政治的風雲詭譎裏起任何變化。

他會是未來的比泰多的君王,他的聲威將震動整個大綠海沿岸,他是太陽女神阿麗娜的寵兒,雷神塔魯的寵兒,農神鐵列平的寵兒。

他將得到黑鐵賜福的王權,將領土延伸到未來歐洲的黑森林,古老的兩河流域,炙熱的敘利亞沙漠,富庶的腓尼基沿岸以及藏有最多糧食和財富的埃及。

但即便無數的榮耀加身,他也不會忘記無論未來比泰多的王權將擴張到何種地步,他那同樣有著一頭銀色秀發、琥珀眼眸與他如出一轍、卻又迥異活潑的妹妹米達文,被囚禁、折磨、被挫骨揚灰,連座墳墓都沒有,像最卑下的奴隸一般被抹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跡。

當米達文再也不能背叛他,他也就能一心一意地為自己最親愛的妹妹報仇了。

第二日,大部隊浩浩蕩蕩地進入了哈圖薩斯。

伊南娜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跟隨著王子,去過的都是這個時代最先進最發達最文明遐邇的都城。現在她站在兩道陡峭峽谷之間的山崖上,看見這座和峽谷渾然融為一體的高山之城,看著那扇青銅做的大門開啟,門上鑲嵌著來自呂底亞的貴重金屬銀白金所鏤刻的比泰多十字聖樹圖案,城門兩邊的高聳塔樓前各臥著兩只巨型石頭雕出的獅身人面像。

整座城市圍起兩座高墻,墻上用雪松木砌出城垛,城垛上建有弓兵的箭窗和堆疊的塔臺,幾乎不能想象有外來者能夠入侵這得天獨厚的天下之都。

夾道的士兵們舉著牛皮做的盾牌,拿劍柄敲擊著,發出沈悶而又渾厚的戰爭鼓樂,年輕的少女們在寒冷的秋風裏,穿著薄薄的亞麻裙,跳起了歡迎太陽神阿麗娜的舞蹈。

雖然作為神靈在人間的代表,女性太陽神在人間的代言人是男性的國王是件奇怪的事情。

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國民們見到戰車上的國王和王子的興奮,男人們崇敬而又艷羨地看著國內最高貴勇武的兩名勇士,女人則拿著身上的小配飾,耳墜、戒指、鮮花拋向心目中的英雄。

胡瓦力穿著名副其實比黃金還貴的黑鐵鎧甲,得意洋洋地看著一旁給自己駕馬的兒子:“你就這張臉蛋討女人喜歡,但要論身為男人的魅力,女人還是更喜歡我這樣的,啊哈哈哈!”

王子看著父親腳邊堆成山的“禮物”,靜靜把臉轉向一邊。

胡瓦力卻狀似親密地勾住了兒子的肩膀:“今天入城儀式的皮爾瓦慶祝日,你身為王子,給你父王臉上爭爭光,也讓議會那些老不死的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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